自從我媽趕走了周晏禮,她就時不時心難受,一會覺得胸悶,一會覺得呼吸不暢,總之就是不想讓我出去和周晏禮見面。

我知道她的擔心,看著她想方設法想留住我,我索性把工作都搬回了家,反正我也擔心寧清怡和南瑜再下手,不如先看好我媽。

我媽倒是對我在家工作非常滿意,慢慢她的狀態也好多了,只是每次去醫院復查,都提心吊膽地怕我又和周晏禮見到。

這天助理剛把我要的東西送到家,我的電話就響了起來,小護士的語氣有些急躁,“章修前家屬趕緊來醫院,他病情惡化,正在搶救,需要家屬簽字。”

我整個人都愣住了,聽到電話那頭護士又催促,我才反應過來,“好,好的,我馬上就到。”

掛斷電話,我對著房間大聲喊道:“媽,我去趟醫院。”

然后快速就沖了出去,好在小助理還沒走遠,一聽章修前出事,他二話不說連闖了幾個紅燈,和我一起趕到醫院。

看著醫生遞過來的手術同意書,我二話不說就簽了字,然后目光落在手術室的大門上。

“你來了。”周晏禮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我身邊,他語氣略微低沉,身上消毒水的味道很重,看樣子又是剛剛做完手術。

“不要太擔心,熊醫生是這方面的專家。”

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,可他不知道他的聲音沒有往常那么鎮定,我聽得出來。

我反握住他的手,語氣沒什么起伏,“癌癥晚期癌細胞擴散加劇,你給他找來的藥只是暫時壓制癌細胞擴散的速度,并不能控制不擴散,他能撐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,我知道。”

說著說著,我感覺到臉上有溫熱的液體流過,我還是哭了。

我在網上差了不少相關資料,如果早期治療或許他還有機會多活十幾年,可他的病已經到了晚期。

上一世我也是死于癌癥,我知道那種痛苦。

周晏禮心疼地幫我擦干眼淚,默默陪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。

看著手術室亮著的燈,我有些恍惚,仿佛不記得第一次和章修前見面的樣子了,就連他的臉也變得模糊了。

不知過了多久,手術室的燈熄滅。我本能地快步走過去,“醫生,他……”

看到熊醫生輕輕搖了搖頭,我的腿一軟,周晏禮在一旁趕緊把我扶住。

熊醫生一臉沉重低看向我,“他的癌細胞已經擴散到了各個器官,多臟器衰竭……。”

我看得到熊醫生嘴巴張張合合,看得到他眼神悲哀,看得到一旁小助理哭得撕心裂肺,可我什么也聽不到了。

——

再醒來時,我已經躺在了病床上。

“意意,你怎么樣?感覺好些了嗎?”周晏禮滿眼焦急地看著我。

我搖了搖頭,看到他身邊還有個西裝筆挺的男人,啞聲問道:“這位是?”

“您好,我是章修前的律師,來宣布他的遺囑。”男人禮貌地微微鞠躬,從公文包里拿出了文件。

章修前知道自己的日子不長了,一早就把遺囑立好,他沒有別的親人,索性把所有資產都留給了我這個唯一的徒弟。

“這是章修前名下的房產和字畫清單,這是工作室的轉讓協議……”律師把文件一一放在我面前,淚水再次模糊了我的視線。

我師父一輩子恣意瀟灑,留下的財產多半都是字畫,除了給我的東西,他還在死前捐贈了不少錢給孤兒院和藝術家協會,這些他從沒和任何人提起過。

律師需要我的簽字再去辦理手續,我機械地在文件上簽名,感覺一切都那么不真實。

“意意,你又背著我……”我媽徑直打開病房的門,看到我坐在病床上,目光還有些呆滯,她怒氣沖沖的臉一下子就有些發白,“意意,你這是,這是怎么了?你一直沒回來,你嚇死媽媽了!”

“媽,我師父,他去了。”我艱難地吐出幾個字,眼淚再一次不受控制。

“章修前?他死了?”我媽愣了一瞬,似乎有很多話要說,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
她走過來抱住我,一下下拍著我的后背,我感覺到自己的衣服慢慢被浸濕了,是我媽的眼淚。

——

章修前的葬禮是我張羅的,作為他唯一的徒弟,我也成了所有人關注的焦點。

葬禮很簡單,我知道師父不喜歡鋪張浪費,可前來吊唁的人不少,尤其是在王文彬告知所有人,我繼承了我師傅的所有事業和遺產時,更多人開始索要我的名片,我明白我靠著章修前唯一徒弟的名聲,以后在業內也算是站住腳了。

不少人投來羨慕的目光,可我始終面無表情,我寧可還是工作室里給師父打下手的小徒弟。

南瑜走到我面前時,似乎很欣賞我的難過,語氣也輕快許多,“人死不能復生,節哀。今天原本靳寒也該出面的,可他……你也知道,他一向不喜歡管外人的閑事,所以我代表靳家和南家來吊唁。”

我繼續面無表情地鞠躬回禮,她確實有高興的資本,我是靳寒不在意的外人,我師父的死是靳寒不想管的閑事,她卻是可以代表靳家的準兒媳。

可惜,我不在乎。

看我不說話,寧清怡陰陽怪氣道:“剛才說你師父把所有財產都留給你了?嘖嘖,你才做他徒弟多久呀,你說他怎么就能把錢都留給你呢?怕不是你們倆的關系……”她環顧四周晏禮,看到所有人都看了過來,又提高了點聲音,“不一般。”

周晏禮圍人看向我的目光里帶著探究,也有人開始小聲議論,南瑜嘴上說著不讓寧清怡惹我生氣,卻絲毫不斥責她剛才的口不擇言。

我冷眼看著他們倆,突然就笑了,“寧清怡,怕是你不知道誹謗也會坐牢的,你就不怕我告你詆毀剛去世的老藝術家?”

章修前生前的名聲不錯,又無償幫政府修復過很多古畫,他被誹謗自然也會受重視。

我沒給寧清怡辯解的機會,身子微微前傾,壓低聲音說道:“怕是你還不知道吧,殺人未遂也要坐牢的,你猜頂包的那個小護士說沒說出幕后指使?”

看著寧清怡的臉色一變再變,我的笑容更大了,咱們之間的賬,慢慢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