沐知珩依著古老的禮節,為他添衣加冠,他低聲說:“時間有限,能準備的東西不多,往常行冠加衣之后,便是起字開宴,招待親友,我們這兒什么都沒有,一切簡化了,但字,我還是替你取了一個。”

姜落言抬手作揖,恭敬說,“請先生賜字。”

沐知珩一頓,輕聲說:

“行言。”

沐知珩說,“愿你今后行止隨心,言笑自若,以后,一切平安,隨心所欲。”

姜落言深深地看向了沐知珩,低頭叩謝。

“行言謝過先生。”

沐知珩把他扶了起來,又看向了一旁一臉認真的蘇七,替姜落言起字,也讓沐知珩想到了蘇七的名字。

“七七,當年剛得知你母親有孕時,我跟你另外三位舅舅其實討論過你的名字,為此大家還打了一架,都爭著要起名,”回憶起當年四兄弟打架爭起名的樣子,沐知珩眉眼也染了笑意,“可打了一個月,還是沒定下來。”

“為什么,很難起嗎?”聽到自己的名字,蘇七很感興趣。

但一個月都起不出來,那是有多艱難,看沐知珩他們也不像跟自己一樣沒文化。

畢竟上輩子的自己,直到八歲之前,除了數字一到十也不認識別的,蘇七這個名字還是她跟著秦六后頭,自己起的。

因為好寫,也好記。

筆畫少。

云牙:“……你夠了。”

沐知珩笑了起來,“不,是因為大家對誰起的都不滿意,不管哪一個都被否決,后來……”沐知珩聲音一滯,后來沐家就開始接二連三地出事了,不過沐知珩快速帶過,說道:“但你的小名,我們是一致通過的。”

蘇七目光灼灼,帶著期待:“我的小名?”

“對。”

“叫什么。”蘇七追問。

“明珠。”

沐知珩輕聲說,“掌上明珠。”

她,就是他們的掌上明珠。

蘇七頓住,掌上明珠……

很直白,可卻是他們最誠摯的心意。

原來他們期待過自己的到來。

蘇七兩步上前,抱住了沐知珩,粘糊糊地說:“舅舅,雖然這個小名很俗氣,但我很喜歡。”

沐知珩哭笑不得,“你啊。”

“沐明珠,我有新名字了。”蘇七沖眾人得意地道,“以后叫我明珠大小姐!”

眾人都笑起來。

沐知珩忍俊不住,“七七,那是小名,女孩子的小名除了親近的人,別人是不能叫的。”

蘇七掃了一圈四周,又看向了墨仇,“這個,一般親近,那還是叫我大小姐吧。”

墨仇:“……”你倒也不用盯著我說。

眾人哭笑不得,傷感的氣氛一下子就被沖淡,幾人都禁不住笑了起來。

連姜落言都在笑。

可說笑間,卻聽著嘯聲逼近,十分緊迫。

似乎是有什么人追來了。

墨仇臉色一變,“這是我的人給的信號,晉城來人了,不行,你得走了。”

話到這里,大家都沒有再耽誤,立刻讓姜落言跟著墨仇的人離開。

蘇七也迅速恢復冷靜:“如果你們的路走不成,就去北境森林,老黑會帶你們走。”

枯海延被洛斐一掌推了出來,板著臉說,“我們也能帶你們走海路。”

墨仇一拍大腿,“兄弟你不早說,我就是走的海路,走,幫我一把。”

枯海延被立刻拖走。

蘇七目送姜落言離開。

姜落言還要說些什么。

蘇七沖他點頭,什么都不用說。

他們懂。

“走吧。”

姜落言離開。

眼看著男子的身影離他們越來越遠,許久,蘇七看向了洛斐,“走,我們也出去。”

沐知珩知道她要去做什么,但沒有阻止,他只是叮囑,“一切小心。”

“舅舅,放心。”

蘇七向沐知珩行了個禮,讓青羽照看沐知珩,而后自己與洛斐徑自離開,還有一個老黑。

“老黑,你去北境森林召集能干的獸王,我有用處。”蘇七邊走邊說。

老黑應了一下,就跑了。

洛斐看了一圈,問:“老虎,呢?”

鎏金虎不在。

蘇七從容地說,“幫我護送人去了,就我們兩個,衣服穿上,我們弄一票大的。”

蘇七把夜行衣扔給了洛斐,兩個人迅速換衣,且戴上了黃金面具。

“誰也別想攔他的路。”

看著深夜里逼近的氣息,蘇七眼神冷漠。

來一個,她殺一個。

必須讓姜落言安全離開。

……

大船就在海岸,費江帶著人在這里等著,見到墨仇跟姜落言一行人過來之后,費江立刻道:“起錨,出發。”

一行人上船,船只也隨之離岸。

費江迅速安排人手,在各個地方防備,避免高手偷襲。

海浪聲里,姜落言一直站在甲板上,眼看著離岸邊越來越遠,也離少女越來越遠。

看著男子一直不出聲,墨仇對他說,“小子,別失魂落魄了,回南陵這一路,還有很多硬仗要打,打起精神來。”

姜落言不出聲。

墨仇道:“我知道你舍不得,但你不僅要為自己想想,也要為這個小丫頭想想,她外祖家啊……”

墨仇喝著酒,唏噓一聲,“不簡單的。”

“沐家當年不到一年就被滅門,以他們家的權勢,這滅門速度可太快了,沒有某些勢力的插手是不可能的,她現在要是留在北境,或許能好好的過日子,但我看她……”

“不會留下來。”墨仇嘆氣,“小丫頭啊,野心大得很呢。”也記仇得很。

沐知珩被害成那個樣子,這小丫頭心里正憋著氣,這一次晉城來人,那是撞槍口上了。

以蘇七的性子,絕對不會讓他們安全離開。

姜落言看他,“沐知珩跟你聊了什么?”

墨仇嘖了一聲,“你小子,跟在那小丫頭身邊黏黏糊糊的,跟沒了腦子似的,一離開她,就恢復正常了是不,我都沒說什么呢,你倒是猜到沐知珩跟我說了什么,可真敏銳啊你。”

墨仇陰陽怪氣道。

姜落言沒理會他的擠兌,“沐知珩……是不是跟你交代了后事。”姜落言聲音發緊。

“嗯,提了一些,”墨仇沒瞞他,“不過說來說去,無非是讓我看護點那小丫頭,還有……別告訴她真相。”

墨仇搖頭,“可他還是不了解他這個外甥女,蘇七想知道的事,我不說,難道她就查不出來嗎?”

姜落言立刻看他,“你告訴她了?”

墨仇狡黠一笑,“我只是告訴她,晉國的皇后就是毒王一脈。”

姜落言身上氣勢陡然一變,他眼神沉怒,盯著墨仇,一字一頓,“你想讓她去對付那女人?”

姜落言神色藏不住的隱忍與憤怒,那個折磨了他將近十年的女人,直到自己離開皇宮,才得以解脫。便是自己,也不想與她正面對上,不然也不會一直在晉城裝傻充愣。

可墨仇居然想要讓蘇蘇去對付。

若早知道,他應該回去先把人弄死了再說,說完,姜落言就要往甲板上跳下去,“我要回去。”

墨仇一下子急了,“喂喂喂,你干什么!你那么小看蘇七嗎?我看她未必不能解決那蛇蝎毒婦。”

墨仇可還記得自己告訴蘇七時,蘇七露出來的玩味眼神,到現在他都忘不了。

那是把晉國皇后當成了一樣玩物,一樣試驗品的笑容,充滿了頑劣還有惡毒。

那一刻墨仇都在懷疑,到底她跟皇后誰才是反派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