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壓真的被顧颯放走了。
他像是白撿了一條命,一下都沒敢停留,連滾帶爬的跑走了。
看著她狼狽的背影,桑婭后悔不已:“小姐,我還是覺得殺了他比較穩妥,也算是給陸家一個血的教訓!”
“殺人誅心!未知的危險才最讓人膽戰心驚!”顧颯意味深長的斂眸而笑。
陸長青是將軍,將軍對敵,難免會受傷。
人在受傷之后,會有一種瀕死的危機感,會莫名其妙的陷入一種自我保護的緊迫感之中。
這個時候,如果他想起她曾經說過的那些威脅,就會不由自主的緊張。
一次緊張的情緒或許不算什么,但是經年累月之后的緊張,就會變成焦慮。
焦慮多了之后,這個人也就崩潰了。
一個崩潰的了將軍,也就廢了!
陸家沒了陸瑤瑤,陸學士也老了,陸長青就是陸家的頂梁柱。
只要陸長青倒下了,陸家也就完了!
不是她顧颯心狠,趕盡殺絕,而是陸家自尋死路,非要和他們過不去。
“桑婭,記住了,咱們和陸家的仇是結下了,恩怨也是不死不休的那一種,這是一個長遠的復仇之計,不急一時,咱們得慢慢的來!”
等他們收拾好一切,也到了城門開啟的時候。
顧颯和桑婭跟在何意身后出了西岔城。
“小姐,咱們真的不去找小侯爺嗎?”
“原定計劃不變,咱們還是回寒汀城!”
顧颯不是不想去找君夙折,而是陸壓已經說的很清楚了——沒有蹤跡。
陸壓一個特意追蹤的人,緊跟在君夙折他們的身后,都能在一個時辰之內跟丟了,她們現在就算找過去了,那邊已經過了這么多天,早無蹤跡可循了。
既然如此,也就不用再去糾結是不是要追他了。
“何意,按照之前我們商議的,還是走那條不好走的近路。”
“還走那邊?”桑婭一怔。
之前走那條路,是因為顧颯覺得,以君夙折的性子,肯定會提前安排人回寒汀城,而這些人為了更快的到達,肯定會抄近路。
所以顧颯想走近路去那邊找君夙折的蹤跡。
可現在不是說,找不到痕跡了嗎,怎么還要走那邊?
“陸壓的事情提醒了我,既然陸長青都派人來了,陛下肯定也不會閑著,咱們的身后還不知道有多少尾巴跟著呢!”
顧颯壞壞一笑,若有所思的看向身后。
“就算唐門的人不追來,陛下和陸家的其他眼線也會跟上來,何意不是說,那條小路不好走,到處是盜匪嗎?那豈不等于有人給我們削尾巴?”
那些人追蹤到她和桑婭的蹤跡是早晚得事情。
既然如此,那就來個借刀殺人,利用盜匪處理掉這些尾巴。
桑婭想了想:“小姐,我記得有個詞叫殺敵一千,自損八百……咱們這種法子,是不是就是這個意思?”
“你是覺得,我們也會被盜匪傷害?”
“難道不是嗎?”桑婭吧唧嘴:“我倒不是怕,是覺得麻煩,這萬一……畢竟就我自己一個人跟著你。”
她主要是擔心顧颯的安危問題。
這萬一對方人多,她們豈不是要吃虧?
顧颯卻意味深長的笑了:“放心,盜匪劫財也是要看對方實力的,咱們軍侯府的招牌,是什么人都敢搶的嗎?”
“……敢搶軍侯府人是不多,可,可咱們現在不是隱姓埋名,偷偷過境嗎?”
“誰說要偷偷的了?”
顧颯說著,從包裹里取出一個旗子,單手一甩,插在了馬鞍上。
那是軍侯府的旗幟。
也是君家的標記。
“怎么樣?現在還有誰眼瞎的看不到咱們的身份了?”
“小姐,你,你這是……這就明目張膽了?”桑婭被顧颯的操作徹底整懵了。
之前還偷偷摸摸的跑路。
現在就差敲鑼打鼓的告訴別人自己身份了??
“此一時,彼一時,之前咱們是不知道身后還有眼線,如今既然要借刀殺人的除掉他們,當然要先放出風水,引他們入坑了……”
顧颯還怕他們不來了。
要是不來,那她這借刀殺人的心思不就白費了?
所以,他們這一次不會再隱藏蹤跡,而是招搖過市,人盡皆知。
——
何意所說小路真就是小路,積雪覆蓋的山路幾乎沒有盡頭。
顧颯他們不敢快走,盡可能的縱馬貼著山邊邊走,生怕馬兒一個失蹄,再翻下山坡,那可就麻煩了。
路上又車走過的車轍印,凍的結實,馬兒走在上面時不時的打滑。
三個人走了一上午,也只是走了半山腰。
抬頭看去,滿山都是白色,只能依稀一點點的灰色泥濘中看到道路的影子。
“前面,那棵樹,歪脖樹的那個地方,我記得有個山洞,咱們可以在那里打尖休息,吃點東西。”何意連說帶比劃了半天,才表達出自己的意思。
山洞是一處自然溶洞,不深,但足以遮風擋雨,讓旅客暫時的休息。
顧颯他們走到的時候,那里已經有不少休息的人了。
洞口也升起了篝火,還有人從遠處抱了一沓樹枝過來。
何意跳下馬,和每個人都點頭打招呼。
看眾人的裝扮,都是不起眼的窮苦百姓。
他們也都客氣的點頭回應。
不過,在山洞最深的地方,盤腿坐著一個抱著劍的中年男子。
他與外面的人仿佛格格不入,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,不說話,也不取暖。
顧颯與桑婭交換了一個眼神,示意她小心。
何意拿出來一些干糧,分給其他人,其中一些肉干讓大家眼睛一亮。
“老弟,不錯啊,還有肉干,跑這條路還有肉干的人可不多。”
“公,公,公子的……”何意指了指顧颯,挑明了身份。
“多謝公子。”其他人立即識趣的起身道謝。
“一點東西,不值一提,對了,我還有些烈酒,大家要不要也喝一點暖暖身子?”顧颯讓桑婭取來燒酒,一人分了點。
在這個季節,有肉有酒有火,沒有比這更美好的事情了。
大家喝了酒,話也就多了,閑話家常的聊了起來。
這些人之中一共有三撥人,李老三和兄弟做皮貨生意,老萬和兒子孫女一家去關外投奔親戚,還有幾個年輕點的男子都是賣力氣的力巴,說是冬天沒活計了,想出關看看那邊有什么養家糊口的活沒有。
至于那個拿劍的男人,沒人知道他是誰,也沒人知道他要做什么。
大家說說笑笑了一會,休息的差不多了,就結伴一起上路。
臨走時,顧颯拿了些酒肉和干糧,走到拿劍的男人身邊,什么都沒說,放下。
剛要起身,“叮”,男人的劍柄頂在了咽喉上。
男人緩緩睜開眼睛,看著她,眼神冰冷,什么都沒說,
顧颯斂眸,斜睨一眼都沒有出鞘的劍,手指輕輕的將它撥到了一邊。
“大冷的天,就算你修為再高,沒有吃喝的東西也難熬,這些東西不要錢,你也不用欠我什么人情,送你的!”
“……你怎么知道我沒有東西可吃?”
男人的話音剛落,肚子突然爆出一陣“咕咕”的聲音。
男人的臉上頓現尷尬。
顧颯歪著頭:“現在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吧?”
他們一群人聊天吃東西的時候,這男人的五臟廟像是在開會,嘰里咕嚕的叫個不停。
顧颯猜他這種劍客多數自詡身份清高,不屑嗟來之食,所以當時就沒有喚他吃東西。
只是在大家都走了之后,才拿出吃食留給他。
“你要是不放心,怕我在里面下毒,就把東西扔了,反正這東西給了你,處決權在你!”
顧颯沒有停留,轉身上馬,追向桑婭等人。
她走后許久,男人的劍還僵在半空,直勾勾的盯著地上的食物。
驀地。
他抓起肉干和干饃,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