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老兒子依言將東西拿來:“爹……”
“來來來,周副將,咱們一起看,”高老呵呵笑著,溫和的很,當著周亮的面將袋子打開:“誒呦,都是是白米精面呢,你看……”
幾個人將袋子里的東西拿出來,一一展示給周亮看。
“周副將,咱有一說一,小夫人這是真慷慨啊,老朽活了這么久,可吃精米的日子可不多啊!”高老感慨的低嘆一聲。
想到什么,立即將其中的白米拿出來,雙手呈給周亮。
“周副將,請。”
“高老,你這是什么意思?”
“周副將今日來我家里是做客的,既然不吃飯,又怎么能空手而歸,我這茅屋草舍的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,就這點精米還拿得出手,還請周副將不要嫌棄。”
“這話怎么說的,精米可是個稀罕物,我怎么會嫌棄?”周亮看著精米的眼睛也在發著光。
就算是他,每天里吃的也都是糙米,他兒子如今已經兩歲了,可還沒吃過幾次精米。
如果這些精米拿回去給兒子做頓米飯……
周亮想到這里,不由咽了咽口水。
但是,這精米是顧颯高老的禮物,如果被他拿走了,那可就有點……吃人家最短了!
高老一直在觀察他的神色,心中猜到了幾分。
“周副將,貴公子今年應該兩歲了吧?”
“是,是啊,”周亮收回心神:“勞高老記得,兩歲了,長牙了,吃粗米了。”
“誒,造孽啊!孩子生在這個地方,即便不是罪奴的身份,也是收到很多的約束呢……”
“誰說不是啊,”提到了兒子,周亮的話匣子也打開了:“孩子在這個鬼地方生下來時,說真的,我都怕他養不大!”
“不對啊,”高老突然吸了一口氣,若有所思:“我們這樣的身份也就罷了,罪奴之后,走不了,可你兒子不是啊,你當初為什么不把他們母子倆送去京城,放那好好的養著呢?”
周亮的五官明顯抽了下。
他欲言又止。
高老貼心道:“要是不好說就不要說了……”
“倒也不是不好說,就是,嗯,就,就是……”周亮的臉上露出痛苦之色,猶猶豫豫的,幾次都將話給壓下去了。
高老給兒子丟了個眼色:“如今到了飯點,我這里又恰好有一點子老酒,雖然不多,但足夠咱們倆喝點了。”
“這個怎么好意思?我,我還是走吧……”
周亮起身要走,但是再一次被高老給攔下了。
“周副將不要客氣,我們也是從未說過話的,今天既然來了,就好好的聊聊天嘛。”
周亮再三推辭,但是架不住高老是真的誠心想留他喝酒,也就留下了。
高老兒媳捧來半壇子老酒,又送來一個咸菜一個花生米,帶著孩子退了下去。
在這個季節,花生米可是個金貴物。
周亮知道,高老這是拿出了家里的最高禮節來招待他,這讓他一時間感動的老眼竄淚花,聲音都哽咽了。
“高老,你,你這樣,我,我心里過意不去啊……”
“周副將這話從何說起?”
“高老,你不知道啊,我,我今天來這里是奉了上將軍的命令而來的,我,我……”
“我知道,是因為小夫人嘛,”高老笑呵呵的,給周亮斟了一杯酒,“小夫人請我過去說些學堂的事,說是打算在寒汀城建學堂,讓孩子們有書可讀。”
“建學堂?”周亮吃了一驚。
“是啊,她聽說我這把老骨頭還有點學問,能教孩子們讀書寫字,所以想要我在學堂建成以后,做私塾先生。”
“這是好事啊,”周亮瞬間來了精神:“如此說來的話,那我兒子長大了之后,還是能讀書認字的呢。”
“這是自然,只是,”高老猶豫了一下,還是繼續問道:“周副將,我還是要冒昧的問一句,你家小公子為什么不送回京城呢?”
周亮喝了酒,酒勁上頭,心里的煩惱憋屈也就壓不住了。
“高老,實不相瞞,當初賤內有身孕的時候,我是想著將她送回京都,送到岳父那邊,讓他們照顧著他們母子,可沒想到,誒……”
周亮觸動了心事,重重的一聲嘆息,懊惱的搖搖頭。
“可是我千不該萬不該,不該將賤內有身孕的事情告知上將軍,我原本以為,我兢兢業業的跟了他那么多年,如今我有了孩子,他也會和我一樣高興,可沒想到……”
沒想到,林宇欽知道這件事以后的第一件事,就是不許他的妻子回京城。
美其名曰是不想他們夫妻分離兩地,影響夫妻感情。
“其實我知道,上將軍就是想要利用孩子妻子,將我捆在他身邊,好讓我為他所用。”
周亮跟了林宇欽那么多年,對他的為人心機知道的一清二楚。
這個人仗著陛下對他的信任,剛愎自用,心思狹隘,絕對不允許任何手下的能力超過他,凌駕于他頭上之上。
一旦發現哪個手下有特殊之才,他就想方設法的打壓,迫害,直到對方跪在他的腳下臣服,或者是被發配到更偏遠的地方。
周亮越說越傷心,酒也越來越上頭,三杯酒下肚,竟然抱著高老放聲大哭。
兒子和兒媳走進來,看到這一幕倒是沒有多少驚訝。
兒子熟練的將酒壇子給封上:“媳婦,岳父的老酒果然夠勁,像他這種經常喝酒的人,竟然都能喝醉了!”
老酒是兒媳家自己釀造自己喝的,上頭的很。
高老家人自己喝的時候,都是老酒兌上水,能多稀釋就多稀釋。
像周亮這種直接抱著老酒開喝的,就沒人能熬過三碗。
周亮醉的是人事不省,直接在高老家里睡著了。
第二天醒來時,已經是下午,高老坐他旁邊打瞌睡。
聽到動靜,高老猛地驚醒,溫和笑道:“醒了?”
“我……”
“你昨天喝多了,就在這睡了,餓了吧?我兒媳煮了米粥,你喝一點?”
周亮現在是火燒火燎的難受,肚子里又空落落的,聽聞有米粥喝,立即要了一碗。
三兩口口,米粥見了碗底。
周亮是一點沒吃飽,但是大米的香味是唇齒留香。
他不好意思再喝,畢竟大米金貴,訕訕的起身穿鞋。
臨走時,高亮再次將裝精米的袋子給了他:“帶回去,給小公子煮點米粥喝。”
“高老,這,這舍不得,真舍不得……”
“周副將,說句不該說的話,以后小夫人還有用得著我的地方,我還能有口米粥喝,但是你……你如今跟著上將軍,雖說沒有直接找小夫人的麻煩,可時間久了,終究會結下梁子的!”
高老意味深長的拍了拍的周亮的肩膀,壓低聲音。
“你也別怪我多嘴嗎,周副將,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,想要保全名節忠心,但是你兒子呢?他還小啊,你忍心看著他就這樣潦倒一生?”
周亮抓著米袋的手指瞬間抽了抽。
“我不是小夫人的說客,我和她也是第一次相識,可我覺得……上將軍斗不過小夫人,所以啊,周副將,咱們這些小人物在某些時候,還是要眼睛擦亮一點,知道該怎么進退的!”
高老的話如同錘子一般,每一個字都敲在周亮的心頭上。
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高老家門的,渾渾噩噩的走上大街。
冷風襲來,他打了個冷顫,這才清醒了幾分。
想著還要給林宇欽回話,周亮先回了一趟家,將精米藏好后,這才去了軍營復命。
“你怎么才來?昨天干什么去了?”林宇欽一見到他就陰陽怪氣的問。
寒汀城就那么大,遍地都是林宇欽的眼線,周亮知道躲不過他的眼睛,干脆實話實說。
“別提了,姓高的那個老東西,誆騙著請我喝酒,我想著趁著酒勁套他話,結果沒想到那酒的后勁那個足啊,老東西是一點沒醉,我卻醉的不省人事,剛才才醒來,現在腦殼還在疼呢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