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發配到寒汀城的有三種人。
一種是君夙折這種,奉旨發配。
還有一種是高老先祖那樣的,被發配到這里做苦力,但是身體自由,可以綿延子嗣,只要不跑就行的自由犯。
還有最后一種,就是如今牢里關押的這些人。
這些人通常都是當權者的心腹大患,但是有殺不得的臭雞蛋,不能扔,也不能碎,還能好生存放著免得生出不必要的是非。
顧颯如今已經來了近三個月,早就摸清了里面人的身份。
她如今要做的,是進去見一見他們。
但是程東還是堅持自己的意思:“小夫人若是想進,可以,要么拿了上將軍的令書來,要么,就是從下官的尸體上踏過去。”
“你這人怎么這么軸,這么死心眼呀?”連蠻瑟都忍不住吐槽。
他已經算是蠢笨的人了,怎么有人比他還要軸呢!
如今是什么樣的行情不知道嗎?
林宇欽拿個家伙雖然還是上將軍,但是經過上次的事情之后,他在寒汀城已經名譽掃地,成了掛名的上將軍。
所有人都知道,甚至于兵營里的人都清楚,如今是寒汀城,已經是軍侯府為大了。
畢竟,誰拳頭硬誰說話,誰是老大。
以軍侯府的戰斗力來說,甩他們軍營一大截。
就這,還有人無腦忠心呢!
顧颯看程東的眼神倒是多了些玩味:“行,你想要上將軍的手令,我就給你,蠻瑟,去請上將軍過來,就說我要借他手令一用……”
蠻瑟答應了,臨走時還惡狠狠瞪了程東一眼。
其他兵卒子此時是騎虎難下,紛紛在后面拽程東的衣服。
你小子自己不開眼,想不開,想要找顧颯的麻煩,那就你自己一個人找啊,不要拉踩上他們這些人。
他們可是要在寒汀城活命的。
這要是得罪了小夫人,傻子都能猜到后果是什么!
但是程東根本就搭理他們,面無表情的甩開他們的手,桀驁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。
——
林宇欽最近這幾天病了。
病的還不清。
滿嘴的燎泡,什么都不能吃,連喝水都疼的要命。
短短幾天時間,瘦下來一大圈。
他是真的又鬧心又焦急。
首先是他的軍營,這是他的立命根本啊!
雖然說是被壽生弄塌的,可不管怎么看,他都感覺是君夙折故意引倒導致的。
如果不是君夙折當時在軍營上停下,壽生怎么會在軍營出手?
更惱火的事,這件事以后,他本來是上門討公道,想給君夙折一個下馬威,要點維修費的,沒想到,還被他倒打一耙給威脅上了。
最后,自己是一毛錢沒撈到,還被君夙折警告了,面子里子都沒了。
事后,林宇欽是越想越覺得丟人,越惱火。
這嘴里的燎泡也就一天比一天多,現在別說吃喝了,就是說話都不利索,那口水是見天的掛在嘴角,連他自己都覺得邋遢窩囊。
周亮從門外進來,看了看他,又走了出去。
“呃呃。”林宇欽立即喉嚨里叫人。
周亮會意,又折了回來:“上將軍。”
“你做什么呢?鬼鬼祟祟的,”林宇欽忍著舌頭上的疼,含糊不清的問。
“我,我找賀先生,”周亮亮出了手里的一沓卷紙:“這是我粗略整理出來的廢物的數量,具體的還要賀先生來算……”
“他不在,替我送信了。”
“送信?送什么信?”
“問那么多做什么?”林宇欽勾了勾手指:“拿來我看看。”
周亮識趣的閉嘴,將單子遞了上去:“這些都還只是簡單修繕的,如果要想恢復成之前的樣子,還得再加兩倍的銀子。”
“什么?”林宇欽看著上面的銀錢數量,瞬間都覺得自己的口瘡都不疼了。
蒼天啊!
這么多的銀子!
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嗎?
而且,這還是簡單修繕,還不能倒之前的程度。
君夙折!
想到這里,林宇欽更恨了,撕了君夙折的心都有了。
“本將軍真是被他害死了,他帶著婆娘躲在西城,逍遙快活,老子這些天差點被他害死……等著,等陛下的消息一到,看我怎么收拾他!”
周亮眼珠子一轉,若有所思:“賀先生不會是替將軍去京都送信了吧?”
“你別管!”林宇欽不想多說,低語:“這樣,你先修著,等陛下撥下的銀子一到,咱們再大張闊斧的修!”
周亮猜的沒錯,賀允確實是去京都送信了。
林宇欽被君夙折打壓的差點憋屈死,又沒有直接開撕的本事,所以只能將這里的事情寫了一封信,讓賀允送去京都面呈陛下,并且將這里的事情說清楚。
林宇欽正在心里幻想陛下回信的內容時,兵卒來報,說是軍侯府來人了。
蠻瑟也不客氣,開門見山,開口就直接要在囚牢提人的手令。
林宇欽一聽就牙疼了:“什么?小夫人還要,要出牢房?那里關的可都是死刑犯,都死也不能出牢房的……我勸你,還是和小夫人說句話,那些人死也得死在牢里,爛也得爛在那里,讓她別想了!”
“……”
蠻瑟定定的看著他,不說話。
周亮不由握緊了拳頭。
這小子也是個邪性,說不定一語不合就能打起來。
瞧他目前這蓄氣的勢頭,好像是要動手的。
半晌,蠻瑟忽然咧嘴笑了:“也好!”
說完,他轉身就走。
這一笑,把林宇欽和周亮都搞懵逼了,不知道他好端端的是抽什么風。
眼看蠻瑟越走越遠,林宇欽不淡定了:“不是,他那樣的笑,笑的那么詭異,是什么意思?”
“說真的,上將軍,我感覺不是好事,”周亮氣都虛了:“他這樣子,也和平日里不一樣啊!”
“是啊,事出反常必有妖!”
“嗯!”
“你別光顧著嗯啊,出個主意啊,”林宇欽急了:“你看他馬上就要出門了!”
周亮抽了抽嘴角:……你說你,這是何必呢!
剛才的嘴有多硬,現在就有多慫!
“那個,蠻瑟兄弟,你等一下,”周亮先開了口,又給了林宇欽一個眼色,呵呵陪著笑臉的走過去:“蠻瑟兄弟,你先別急著走,我們上將軍有話要說。”
蠻瑟站住了,冷笑著回身:“上將軍還有什么要說的?不是已經拒絕了嗎?沒關系,等會我回去之后,清我們小姐親自來尋。”
“……”
林宇欽心里把蠻瑟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。
就知道這小子悶聲不吭氣的離開,是沒憋什么好屁呢!
果然!
是想回去讓顧颯那個瘟神直接過來!
她要是來了,還能有好?
他當下黑了臉,沖著周亮打了個手勢,哼了哼。
周亮笑道:“蠻瑟兄弟,你看你說的,這點子小事咱們兄弟就能辦妥了,何必還要勞煩小夫人過來?小夫人前些日子傷成那樣,如今剛好了一些,哪還能為這些事情操心?來,我給你寫手令!”
他很快寫好了手令,交給蠻瑟。
蠻瑟甕聲甕氣的道了謝,回到顧颯那邊,將手令甩在程東的臉上。
“這樣可還行?”
拿到了手令,程東不再說什么,打開牢房的大門,親自在前面帶路。
“小夫人金尊玉貴,親自來這種地方,是要找人嗎?”
“也是,也不是,”顧颯聞到了一股刺激的臭味,捂住了鼻子:“這味道……”
“很嗆人辣眼睛是不是?所說我說,這是個腌臜之地,不是小夫人您能來的。”
程東從墻上取下一個火把,交給蠻瑟和桑婭。
“麻煩二位給小夫人照著路,這里可是又臟又臭又有不干凈的東西,幾位可要看仔細了。”
在進來之前,桑婭和蠻瑟兄妹倆已經做過心理建設。
想著說是很臟的地方,到底能有多臟?
畢竟他們也是窮苦地方出身,被人賣成奴的人,什么樣的臟地方沒住過?
可是,當他們真的站在所謂的牢房里時,已經忍不住要內心翻騰了。
這是牢房嗎?
茅房都比這里干凈!
再不濟,茅房還有下腳的地方,屎溺也不是到處都是。
可這里呢?
滿墻滿地都糊滿了穢物,散發著惡心死人的腐臭味。
也就是這里陰寒,沒有蛆蟲,要不然住在這里的囚犯非被蛆啃光了不可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