戌時初刻。
朱厚照站在坤寧宮門口，看著三三兩兩欲欲昏去的臣工，心里泛起一絲同情。
不過，一想到歷史上的武宗被他們黑得那么慘，又開始牙癢癢。
“張永。”
“奴婢在。”
“叫御膳房煮點粥來，每人盛一碗。”
先是感覺驚訝，還是在朱厚照的一頓腳踢之下，張永才往御膳房而去。
約莫近半個時辰后，御膳房來了好些宮女太監，手里端著的一碗稀粥。
“天也黑了，也有幾分涼意。朕瞧你們今天沒進過一口水，還是喝點粥，暖暖身子。”
還未昏去的大臣紛紛抬起頭來，看向朱厚照。
眾人皆是望望，本想拒絕，可肚子實在是不爭氣。
只好高唱一句。
“謝皇上隆恩。”
“甭謝，喝完就回家去吧。”
此話可將眾人難在那里，你要是喝了吧，就得聽話，得回去。
要是不喝吧，好像肚子是有點受不了。
就在眾人還在想，到底喝不喝時，坤寧宮傳來一陣撫琴聲。
眾臣都知道，皇后從不彈琴，這琴聲肯定就是那位姓林的女子所撫。
王鰲又狠狠咽口口水，叩首道。
“若是皇上逐歌姬出宮，臣就喝下這碗粥。”
大家一看有人出來做出頭鳥，自然也跟著表態。
“皇上驅逐歌姬，臣等喝粥離宮。”
冷哼一聲，朱厚照興趣也被他們給帶上來。
一屁股就坐在門檻上，雙手撐著門檻，調笑跪著的眾人。
“明早可是要早朝的，要是諸位今夜在坤寧宮耽誤，怕是無法參加早朝了吧？知道耽擱早朝是什么罪嗎？”
大臣們三三兩兩的交頭接耳，半天后才回復道。
“臣等不會耽誤明日早朝，請皇上放心。”
雖然話是這樣說，但在這句話說完的時候，大家紛紛伸手去討那碗粥。
看來這是要在明日早朝時，向自己發難。
朱厚照只是無奈笑笑，這件事只能自己來，別把內閣給拉下水。
看來明早的太和殿極為吵鬧，朱厚照想備兩個耳塞。
想歸想，還是沒那樣做。
畢竟，這次是要讓百官出氣。不然憋著氣的百官，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要給你鬧幺蛾子呢。
看著離去并給自己請辭的官員，朱厚照的心里真的有種說不出的滋味。
他知道，明朝的官為何會成歷史之最。
是因為俸祿低，低到不足以養家。
何況還是在這寸土寸金的京師，京官們也是被逼無奈。
上面有自己的上級和提攜之恩，下有父母妻兒要養，中間還要除去平時的日常開支。
就憑京官們每月的區區幾兩銀子，加上朝廷有時候沒錢只能用蘇木、胡椒等香料作為俸祿。
可這些東西對當時的中原人來講，一句話：鳥用沒有。
香料不能吃，又不知道用處。百官只能拿在手里干瞪眼，但干瞪眼又不能填飽肚子。
所以想要不餓肚子，就只能貪。
總之，明朝百官名義上俸祿的確不少，但拿到手且可以花出去可以說是少得可憐。
有的官員領到當月俸祿，會當場吐槽，說這些看著是挺多的，但還不夠全家十日開銷。
“張永，你說京師的七口之家，就是那種尋常百姓，一月的花銷是多少？”
朱厚照暫時已經有了給百官漲工資的想法，雖然戶部銀子不夠，但上次抄那么多官員的家，只是準確數目暫時還沒有呈上而已。
張永掰著手指頭算算，然后才彎腰道。
“皇上，百姓也分三六九等。京師的叫花子每月一人都要花好幾十銅板，窮人家估計也要二兩左右，若是最普通的七口之家，估計三兩，或許又不止。”
微微有些驚訝，朱厚照看過戶部的賬冊。
就是內閣的首輔，每月拿到手里的現銀也不過才區區二十兩。
你以為二十兩很多？那咱們就以現在生活為例子。
比如，你是某公司的高管。底下的得力干將要結婚，需不需要給個大紅包，平時請請客，日常個人花銷，父母花銷，然后才算一家子人生活開銷。
相比正德年間的京師官員，他們比咱們更苦逼。
所以，別罵明朝貪官多，人家是真的很無奈。
朱厚照起身扶著坤寧宮的大門，半晌后又問。
“一個三品官，每月花銷能超過十兩銀子嗎？”
張永錯愕一陣，緩過來的他回道。
“若是地方，三品大員每月的八兩俸銀應該是夠的。可京師的三品官，恐怕到月底還是要差點。”
“讓都都察院的人待會兒去乾清宮等著，準備擬旨。”
已經跨出去幾步的朱厚照，又停了下來，問道。
“那你呢？你那點銀子夠不夠花？”
張永急急忙忙跪在地上，磕著頭。
“皇上，奴婢在您身邊伺候，沒機會花銀子，奴婢都攢著呢。”
“起來，朕就是隨便問問，沒其他意思。”
......
早朝時，所有官員都在朱厚照來太和殿之前跪在地上。
即使他們聽見那聲‘平身’，也不見有人起來。這時，張永上前一步，宣讀手上的上諭。
雖然大家都聽見了從這月起，工資開始往上漲。
但百官卻以為，這是皇上在服軟，用漲俸祿來誘惑咱們，迫使咱們停止驅逐歌姬出宮。
“怎么，難道還要朕挨個的請你們起來？”
內閣倒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，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著一起沾光。
李東陽沒覺著有什么不妥，第一個起身，還當著所有人面叩謝朱厚照。
莞爾一笑，朱厚照知道，李東陽又要開始給人挖坑了。
不過也好，反正最后鍋又不是自己來背，也用不著內閣背。
眾人一看，他們引以為傲的李大人都起來，咱們現在還跪著是不是有些不妥呢？
昨天在坤寧宮跪，但那里又不是朝堂，這里可是太和殿，不一樣。
李東陽站出班列，拱手朝御座上的朱厚照說道。
“臣謝皇上，不瞞圣上，臣家里最近的確是緊巴巴的。”
朱厚照微微一笑，朝李東陽擺擺手。
“李師傅這般說道，讓朕更是不好意思。不過，最近戶部也挺緊的，暫時就只能給你們漲這么點，可千萬別嫌棄。”
在百官看來，這是皇上在向咱們低頭，以漲俸祿來作為交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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